虽说不知他为何会谈到此事,但顾及他的心情,文羡卿还是陪他一同留下了。

    难得的放松,紧绷了几夜的神经终于在信珩醒来后有了暂缓的空隙。只是那扑朔迷离的案件,隐匿于背后的不知名者,和那个神秘莫测的袁弋......文羡卿奋力提上一口气,对信璨露出一个疲倦的笑来。

    他小时候的事,文羡卿自然是知道大概的。只是她没有可以去了解,她从不知他想法。只是文羡卿唯一确定的是,那是他心口一道永远难平的伤疤,鲜血淋漓。

    “我小时候呢......”听似是闲谈的语气,信璨满目疲倦,还是言语轻松地和她说着故事,“我爹呢,从小就把我和我哥送到外面,那种深山宗派啊,哪里见不得人往哪里送,恨不得我两从不会出现在京都一般。只是哥哥比我先出师,将我丢在那不见人烟的地方自己浪迹江湖去了。我那时还小,天天只能见到我那胡须眉鹤发的师父,就这样,我从这么大,自己一个人长到了这么大。”

    文羡卿看着他平举手掌,从他的膝下比到腿下的位置。不过也还是孩子般大小。文羡卿笑着抬头看向他,追问:“那是什么人,让你这样印象深刻?”

    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,信璨假做思考状,片刻后回应:“你也知道,我那些师父都是些隐世的高人,可能在外时常听不得他们的名号,但也是有一二传闻的。有的人呢,有求与他们,便不辞辛苦地跋山涉水,想求他们出手相助。”

    “让我猜,你的师父并不愿意。”文羡卿补充。

    “对。”信璨笑着赞同,“连我都不知道怎么长大的,他们可没这个闲情逸致。”

    哪又是那个人让他印象非常呢?

    文羡卿继续直视着他幽潭一般的双眼,听他说那个心血来潮的故事。

    “那时我才两岁左右吧,大概有十五六年了,那时我天天蹲在草屋口什么也不懂,就知道我那个临时交于托管的师父将我撂在门外,防着不被野兽拖走就安心地去配他的药去了。”

    回忆起往事,信璨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的味道。文羡卿想,那应该是他最为轻松的时候了吧,没有那么多阴谋阳谋,也没有那么多算计。

    十五年前,若是能回到十五年前,文羡卿也想看看那时才两岁的信璨是什么样子。不过......十五年前,她在现实中也不过六岁吧,那这幅身子的孩子,不知道那时候出生了没有。

    思及此,文羡卿眉眼中都含带着笑,便听信璨继续道:“然后某一天,我就遇见两个衣衫褴褛的人,穿过了我师父设的阵法,闯到了我的面前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怕?”文羡卿听着他的叙述,一颗心也随之揪了起来,那时才两岁的信璨,猝不及防见到两个陌生人,应当是十分慌乱的吧。

    熟料信璨却失了笑,“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个人,他们突然出现在我面前,我还在想这是什么野兽,这般胆大包天,都敢跑到人前了!可是啊,后来,我才看到满身狼狈的他们,怀里还抱着个女孩。”

    他的思绪有些飘远,“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别的孩子。只是那个女孩生了病,昏睡在那两位的怀里,烧得只知道浑浑噩噩说着呓语。看到她我才知道,他们是来求药的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里,文羡卿隐隐觉得心口那份酸涩仿佛浸透四肢五骸一般,搅弄得她有些喘不过气,大概能猜得出,接下的走向,是个不太好的结局。

    “我去回了师父。”他眼中血丝分明,不知是因为长久未眠还是想起了故事中的人,“他不同意,甚至连他们都没见上一面。那两人苦苦哀求了很久,可我不知道为什么,师父就是不愿意救他们。后来,像是绝望了一般,他们还是走了,带着那个孩子,那个...我再也不知道她的结局的孩子......”

    说到这,故事似乎就戛然而止了,文羡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,但信璨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。

    常言道小时候的一些事会对一个人的一身影响颇深,文羡卿想,难不成他是因此害怕生病和分离?在见到信珩那样的时候,旧年的阴影再次笼罩,回忆猝不及防打开泄洪的闸门,将他淹没在恐惧和悔恨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