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皮好沉。

    自从成年后,处事圆滑又决绝的林野就鲜少有过这么疲惫的时候。

    小时候,他时常在父亲请来的各类拳击老师手下感到人生之无味,觉着那样乏味而沉重的生命,不去承受也罢,伤痕累累的小林野不明白自己那般拼命的意义,只等着哪天老师下手重一些,自己早一点死了才好。

    直到在狼群的层层包围之中,他听见小水獭撕心裂肺的哭声:“老虎先生,你不要死……我不想离开你……”

    恍惚之间,被鲜血糊住的眼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。

    不是小水獭,而是一个纤弱干净的男孩。

    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,他清清瘦瘦的,这时哭得眼角鼻尖一片通红,一双无辜的眼睛让泪水洗刷得无比莹润,俊秀的五官之中,那双眼睛最会抓人心。

    “你是谁?”模模糊糊之间,林野想要问一句,“是那只水獭吗?”

    但他发不出声音,只能听见对方愈发颤抖悲戚的哭喊声,那人先是埋在他胸口,又慌张地抱住他,好像在摸他头上的伤处,心疼到没有办法了一般,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了一个吻。

    “你不能死……你真的不能死……”

    那一瞬间异样的感情在林野心中喧嚣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从小就被送到了国外,经历非人类的训练和学习,不曾被父母和兄弟姐妹这样亲昵的抱过,对温暖怀抱的陌生感远远盖过了渴望,谁又能想到,能肩扛林氏集团重担的冷酷男人,看似万物在握,这些年却连一个真正的拥抱都没有得到过呢?

    然而这一刻,林野突然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。

    有意义了。

    自己曾经吃过的苦似乎都有意义了。

    仅仅因为一个羽毛般若有似无的吻。

    林野忽地醒了。

    梦里那个单薄白皙的男孩子,果然只是他的一场梦。

    胸口沉甸甸的,趴着睡着了的小水獭,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,幸而这个小家伙平安无事。

    紧跟着,林野动作一僵,惊奇地看着自己的病号服,又看了看扎着吊针的手,环顾病房里的景象,他这才发现,自己竟然从东北虎变回人身了,简直大喜过望。

    “林先生,您醒啦?”进来换吊瓶的护士惊喜地喊了一声。